天使的窗外

家裡附近的早餐店夫妻,年紀和我差不多大
他們是家裡的長子.長媳,生了一對可愛的兒女
父母在市場賣雞,打拼一輩子,為2個兒子買了房子,和2個店面賣早餐
但是所謂的房子,就是樓上跟樓下
父母把孩子抓的很緊,媳婦要輪流煮飯,他們兩老樓上樓下輪流住...

我跟這對夫妻也算熟,對於這個老婆我也很佩服
因為她的公婆的行為,有時已經讓她覺得沒有自己的私生活
但她還是很忍耐,把自己的本份做的很好
我還在照顧阿嬤那段時間,我們常常互相打氣..

昨天去吃早餐,這對夫妻跟我抱怨了一下
說婆婆(媽媽)手受傷,其實已經都好了,但還常無病呻吟
故意在他們面前哀來哀去,總說自己手沒好什麼都不能做
卻能把電視搬上搬下換位置
大女兒回娘家把孩子丟給她帶,她也抱的很順手
等女兒回家又開始哀來哀去....
公公(爸爸)市場的雞肉攤,要2兄弟輪流去幫忙顧攤子,好讓公公(爸爸)能回去睡午覺
所以兄弟倆,各自的早餐店收拾完都約下午一點,再輪流去顧攤顧到4.5點
而且家裡還有難纏的大姑(大姐)和未出嫁的小姑(妹妹)
大姑(大姐)雖然嫁出去,但回來總是一付我才是老大的氣勢
小孩丟著要去哪裡就去哪裡
而婆婆(媽媽)還很明顯的偏袒大姑(大姐),
給人"別人的女兒死不了,自己的女兒最寶貝"的感覺
大姑(大姐)拍拍屁股就走人,留下只會對他們哀來哀去的婆婆(媽媽)....

這樣的生活似乎永無止盡,讓他們備感無力.....

這個老闆忽然跟我說了一句:
像你老公最好了,現在就出運了,阿嬤也不在了,你們也沒有什麼長輩要伺候的,而我媽今年才60歲...

我ㄧ聽當下苦笑了一下:是啊!是啊!現在是比較輕鬆一點

回家後其實我很難過,沒有公婆,真的比較好嗎?我心裡想的是..
沒有公婆=我老公沒有爸爸.媽媽
沒有大伯.小叔=我老公沒有哥哥.弟弟
爸爸.媽媽.哥哥.弟弟代表的應該不是只有負擔.責任.爭吵....
爸爸.媽媽.哥哥.弟弟應該還代表無盡的愛和關懷,還有能互相扶持幫助的兄弟情

鴻哥本來都該擁有這些的,但是他卻在9歲失去了這些...
9歲的孩子,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唸書.玩樂.撒嬌....的年紀
但是9歲的他,卻必須面臨4具冰冷的屍體,
往後的每年每年,還必須面對4個那麼大那麼大的墓地
想要父母唸他.罵他.督促他;想要兄弟和他打鬧...都變成永遠不可能的事了

我想很多人都只看到鴻哥的現在,看到的只是他的表面
只是看到他有一間房子,以前全家住的房子.....啊!真好!都不用付房貸了
只是看到他現在不用伺候父母.....................啊!真好!都沒有壓力了
只是看到他現在一個人優遊自在..................啊!真好!都沒有兄弟分財產
但我想
沒有人知道,那棟房子他根本不想住,因為裡面有太多小時後全家的回憶..
沒有人關心,他一直多麼渴望父母的愛,就算罵他也好,說不定他會因有人督促唸好一點的學校..
沒有人在乎,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長大,常常想著為什麼那場意外沒有帶他一起走...

一夜間失去四個親人,對一個孩子的成長過程來說,是會造成多麼大的傷害
封閉.自卑.壓抑,對他人的不信任.不善言詞.無法控制的情緒等等....
一個人承受這些,又豈是一般人能體會的...

阿嬤是把鴻哥從小養到大的人,是世界上最疼他的人
我想因為阿嬤的愛,才不至於讓他的人格扭曲吧!
5年前我嫁過來時阿嬤就生病了....中度失智+心臟衰弱
所以我沒上班在家裡照顧她
我承認這個過程辛苦而艱難,加上應付不負責任的長輩和一隻仗人勢的狗
我ㄧ度以為自己撐不下去,流的眼淚,,遠超過20幾年的總和
但也因此我獲得很多,也變得更有韌性
生病的人脾氣難免不好,但是阿嬤真有他很可愛.慈善的一面
雖然我們也曾有爭吵,但她留給我很多懷念的畫面
不管別人看到.感覺到的是什麼,
至少我覺得我盡力了,至少我比那些長輩做的更好更有心
即時他們說我會有報應.會下地獄.....
想到阿嬤,想到鴻哥,想到這對可憐的祖孫,得罪誰我都無所謂

阿嬤過世已經快滿2年了
現在家裡就剩我和鴻哥,我們是不必再伺候誰,
但是有時候聽到對門鄰居家傳來陣陣嬉鬧聲,
每天晚餐都是全家大小,三代同堂一起吃飯
我們仍會有些羨慕.....雖然我們都沒有說出口....

家人!雖然有時候讓人不耐煩
但是當你太早失去家人時,就會明白
你因為家人而成就了你
沒有了家人,生命就不會完整